發燒恐懼症與退燒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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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服用退燒藥有可能讓人感覺比較舒服，但這主要是因為退燒藥同時也有止痛作用（Analgesic）[7]，使用退燒藥對於改善感冒或其他感染性疾病的病情並沒有學理上的依據[8] 。相反地，研究顯示，發燒是身體加強免疫機制對抗外來病原體的起始訊號[9]，在發生感染的時候，如果病人無法發燒，預後通常會比較差[8 – 11]。以急性呼吸衰竭（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為例，在發病初期有發燒症狀的病人，比起沒有發燒的病人，有較高的存活率[12]。同樣地，在急診室對敗血症（Sepsis）或是菌血症（Bacteremia）、腹膜炎（Peritonitis）等感染性疾病的病人觀察也發現，相對於體溫過低的病人，發燒病人死亡率較低，住院的時間也相對較短[13 – 16]。

針對退燒藥的研究發現，流感流行時，在習慣使用退燒藥的地區，不論是病例數或是死亡病例都顯著增加[17, 18]。由於阿斯匹靈（Aspirin）或乙醯胺酚（Acetaminophen）會降低血清中的抗體反應，還有使鼻部症狀惡化，使用退燒藥的患者的病程和排出病毒的時間，皆比未使用退燒藥的患者長[19 – 21]。使用布洛分（Ibuprofen）讓敗血症病人退燒，對於預防休克（Shock）或是急性呼吸衰竭完全沒有幫助[22]，而且劑量越高，重症病人的死亡率也越高[23]。相對於未使用藥物退燒的病患，使用氫化可體松（Hydrocortisone）退燒的菌血症病患，死亡率明顯升高[24]。此外，使用退燒藥也是發生呼吸器相關肺炎（Ventilator-associated Pneumonia）的危險因子，加護病房中使用退燒藥的病人，相較於未使用退燒藥的病人，有兩到三倍的機會發生呼吸器相關肺炎[25]。而給予原本就有冠心病（Coronary Artery Disease）的病人吲哚美辛（Indomethacin）退燒，更會造成病人冠狀動脈緊縮，供血量顯著減少，增加心肌缺血的風險[26]。由此觀之，今年冬春之際爆發的以急性心肺衰竭為特徵的流行病，恐怕和現代社會濫用退燒藥不無關係。

以傳統醫學的觀點來看，雖然七情內傷也可能會讓人有發熱的感覺，但絕大多數的發燒都是由外感造成的[27, 28]，而外感中最常見的就屬風邪和寒邪了[29]。當外來的風邪寒邪有機會入侵人體時，會由位於身體最外層的太陽經開始侵犯[28, 30 – 32]。足太陽膀胱經的循行路線從內眼角開始，向上經過頭頂，再從頭頂往下，經由後頸部通過人體的整個背部[33]，因此當病邪還在太陽經的時候，人就容易出現頭痛，肩頸痛，甚至腰背僵硬或疼痛的症狀[28, 32]。如果正氣不足，邪氣進一步往內傳，就會進入陽明經，這個時候，由於身體已經消耗了很多津液在對抗病邪，病人就會有津液缺乏，也就是燥的狀況出現，因此容易有發高熱、出大汗的狀況，在足陽明胃經經過的部位可能會發生眼窩痛，鼻子乾燥出血，或是患者本身同時有濕的情形的話，則是鼻塞、流鼻水，還有睡不安穩的症狀[32, 34 – 37]。如果病邪再進一步，侵犯到少陽經，因為足少陽膽經會經過胸部和身體的側面，同時也是主要循行於耳內的經絡，就有可能發生胸悶胸痛，呼吸不暢，甚至聽力受損的狀況。但是當病邪還在這三陽的時候，都還是屬於人體偏外側的部位，只要能正確的發汗，都能很快地解除病症[32, 38, 39]。

一般感冒，如果沒有重複感冒，或是使用寒涼泄下的食品或藥物試圖「壓制」病症，大約在一週左右就會自行痊癒[32, 40 – 43]。使用現代退燒藥後，往往可以發現感冒病程變長，就是因為退燒藥屬於寒涼藥，只能暫時「壓制」症狀，沒有加強免疫機能的作用。當病邪還在偏於體表的時候，身體的正常反應是發汗把病邪推出體外，現代退燒藥卻反其道而行，抑制免疫系統，阻礙身體往外推的力量，使得病邪更加深入體內，造成身體需要花更多的資源和時間才能把病邪排出體外，以至於病程拖延反覆。整部《傷寒雜病論》花了很大的篇幅在討論汗法，就是因為傳統醫學的操作，希望在病邪還未深入人體時就盡快把病邪向外排除，避免病情惡化或變得複雜。當然在沒有熟讀醫書的情況下，一般人不建議自行用藥，但是如果能使用我們在安身之本，必資於食中介紹的米粥補充津液，搭配2019己亥年五運六氣中介紹的甘草乾薑湯提升陽氣，很多朋友都可以在感冒後兩三天內恢復元氣，雖然比不上正確用藥的恢復速度，卻也比市面上各式各樣的感冒藥有效的多。

在感冒的照護上，還有一個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還在感冒中，或是病剛好的時候，飲食要稍微節制，避免食用生食、水果、奶類、肉類、麵食、辛辣的、有臭味的食物或飲酒[44 – 47]。因為脾胃的消化和免疫系統的對抗外邪，都需要動用到身體的津液，但是在生病的時候，津液會優先供給到免疫系統，脾胃消化的機能降低，運作速度變慢，碰到難消化的食物就容易變成食積，滯留胃中。未消化的食物停留在腸胃中發熱的話，便會使得發燒的狀況持續或是引起其他的不適[44]。今年年初的時候，有一位朋友抱怨發燒、全身痠痛、腹瀉，在吃了一帖藥後第二天就全好了，還跑去打籃球並且吃了很多外食，結果回家後就覺得肚子不舒服、脹氣。這就是因為感冒剛好，身體津液還處在很低的水準，就做了大量消耗津液的行為，使得脾胃的機能被影響所致。

至於體外降溫更是應該避免。發燒原本就是因為體表有寒，毛孔緊閉，所以瘀熱在裡，如果從體外用冷水擦拭甚至使用冰枕，雖然可以快速降溫，但是會讓病人感到惡寒甚至冷到發抖，徒增病人的不適。大量的喝水跟體外降溫有類似的作用，都有可能引起病人呼吸急促。在感冒期間應該避免大量喝水或是體表再次受寒[48 – 51]，以免造成心下水氣聚集，進一步引發咳嗽及增加呼吸困難的狀況。去年有一個朋友家中同時有三個人感冒發燒，其中兩位身體比較不好，所以發燒的溫度沒有太高。身體比較好的那位，因為體溫比較高，照顧者就讓他使用冰枕，結果隔天兩位身體比較不好的家人都已經退燒，用了冰枕的那位則是再經過兩三天之後才漸漸恢復正常，明顯可見體外降溫對於病人健康的恢復有害而無益。

節錄  "漢醫雅愈"之雅言集 4.6.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