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好事之「中西醫結合」句錄

陳柱民

緣起

有幸在2013-12-19 親炙郭博士的說法，覺得非常珍貴，雖然當晚的講談現場已錄製成影片，並置於網上任人免費收看，但考慮到如果有文字紀錄，相信能更為廣泛流傳。是以我在工餘時間，將郭博士當晚講話作了一個文字紀錄。

由於博士所說的有部份內容，我並不知道其出處，只能就其發音以同音記下，附以「待考」二字，希望各網友補之，及對原文有錯的地方予以指正，以完善此文。

柱民.
2014-01-13

陳柱民

講者：郭兆明博士

影片：https://youtu.be/TcixSqqBd3c

大家知不知道中醫的源流? 存在了多久的時間?

感謝未來及過去所有為人類付出過任何知識的前輩，不論任何國族的人，我們都尊敬他們。

先問問大家，誰知道中醫有幾耐歷史? 請舉手? 即是有中醫這個名詞的，有多久歷史呢? 還有甚麼其它名詞是代表中醫的? 因為我想先介紹少少，中西醫都介紹一點。

第一、中醫最早的時候，叫做「歧黃之術」，是根據《黃帝內經》，歧伯與黃帝對話，所以稱為「歧黃之術」。

到了三國時代，有一個叫董鳳的醫生，他醫人是不收費的，只要你拿些杏樹的種子，拿到他的後花園栽種便可。結果愈種愈多，他的整個後花園都種滿了杏樹，聽過「杏林國手」嗎? 所以「杏林」代表中醫的醫生。

又有稱中醫術為「青囊之術」者，這涉及華陀，華陀曾跟曹操說你的頭痛可以替你切開頭顱來醫治，曹操認為華陀有心靠害，要拉華陀去斬頭，結果華陀逃脫，又被抓回收監。臨到行刑之前，華陀的青囊中的很多醫書，留給了獄卒。獄卒拿了一部份書出來，交給政府，把其餘的自己拿走了，華陀的醫術就是這樣留下來的，所以華陀的醫術，又叫「青囊之術」。

陳柱民

第四個稱中醫的，叫「懸壺濟世」，大家有沒有聽過? 有誰知道為甚麼嗎? (聽眾: 是因為大夫用葫蘆裝藥嗎?) 大夫當然是用葫蘆裝藥，但留意「懸壺濟世」是茶壺的「壺」，不是葫蘆的「葫」。在漢朝有一個叫費長房，他是個活得清淡，有點接近修道的人，經常空閒地在街上遊遊盪盪。有天行到去個小市集，見到有一個老人家幫人看病，老人家旁邊掛住一個葫蘆，葫蘆比一般的大一些。費長房見老人每看完一症，便伸手到葫蘆中抓藥出來給人，費長房離遠窺看着老人家，覺得很奇怪，因為葫蘆口很小，怎麼能伸手進葫蘆中抓藥的呢，覺得匪夷所思。由於老人家替人治病不收錢，費長房心裏很敬重這位老者，就找一天病人不多的時候，就買了美酒及食物去孝敬這位老人家，這位老人家很開心，對他說你明天再來找我吧。第二天費長房再找這位老者，老者一把捉住費長房，兩人一跳跳入葫蘆中，費長房竟見葫蘆中另有天地，裏邊有如人間仙境，兩人就在葫蘆中住了十日，在這十日當中，老人家把他的醫術悉數授與費長房。十日之後，長者在牆角處拿了一枝小棍，囑費長房說，你乘此小棍回家吧。果然，費長房乘着這枝小棍飛出葫蘆安全到家。回到家後，竟見到母親滿頭白髮，自己的子女已經長大，原來自己在葫蘆中方十日，外邊的世界已過了十年。費長房從壺中帶來很多藥方，治好了很多人的病，晚年時失踪了，聞說是那位老人家又出現了，把費長房接走了，費長房並沒有死去，大家不妨上網找找這個典故。

陳柱民

而「中醫」這個名稱，不超過二百年，由1827年鴉片戰爭之後，有西安人來傳教，當時傳教士很喜歡藉着替群眾免費行醫來傳教。當時有個叫「郭雷樞」的眼科醫生，是屬於東印度公司的人，他起了一間醫院免費替人治病又醫眼病，藉此傳教。此事漸漸傳到教庭處，他就向政府申請撥了很多土地，再蓋很多間醫院，之後就開始收診金，愈收愈昂貴，一如浸會醫院也是以前教會傳教而來的，最初也是免費的，現在就很貴了。當年中國就是這種狀況。

談到這裏，要說些西醫源流，大家知道西醫是何時開始出現的嗎? 中國醫術在公元五百年前由黃帝內經開始，那時稱為歧黃之術，以歧伯與黃帝的對話而著名，而在這個時候西洋醫術亦開始了，由「希波克拉底」開始，當年他們是引用了「地、水、火、風」理論，所以我懷疑這套醫術是從我們古印度引進的，例如用膽汁、黑黏液、黃黏液，即人的痰與血液。所以公元前五百年西醫理論與黃帝內經的醫學理論是共通的，我們講究「金、木、水、火、土」，而他們講究「地、水、火、風」。這裏面還涉及一個原理，譬如一個學科，人類與研究的對象並不相同。比方說「研究者」去研究「杯碟」，研究者是「人」，被研究的對象卻不是「人」，兩者並不相同。可是醫學是研究「人」，是一個「人」去研究「人」的學問，只有這門學問是這麼古怪的，通常研究方與被研究方是不同的。好了，既然中西醫學都是研究相同的對象，那就不應該分東與西了，東方的研究家研究的是「人」，西方的研究家研究的也是「人」，那怎麼後來會發展出兩套學問出來呢，有人知道嗎? 是甚麼時候出現分歧，為甚麼會產生分歧? 我們天講得比較微細一點，大家如果對醫學並不太認識，如果對來醫治你的醫生所引用的學問與來歷都不甚了了，這是很糟糕的事情。即是你也是碰碰運氣，到底醫者是如何替自己斷症的呢，他有沒有斷錯症呢，你完全沒底的去信這個醫者，你說多糟糕啊。

陳柱民

好了，到底東西醫學到甚麼時候開始分歧呢，就在公元二百年的時候，又是同一時間出現了兩個人，在西方出了一個「蓋倫」，他首先發明了人體的胚胎學、解剖學，他藉此去追求實證的依據，他並不像中醫般把脈、舌疹、看氣色……般去猜度患者的狀況，他要實實際際去看到人體的各種細微變化去判症，所以他所掌握的人體胚胎解剖圖是最早的。是以他引導着西方醫學的實證與理性的理念作為發展進路，追求物理學方面的研究，是理學方面的，追求着微觀的世界。

而中國同一時代，則出了個「張仲景」，發明了《傷寒論》與《金匱論》，他兩套學說加起來有二百多條方，他並不是用實證的角度去看一個人。同是一個病人，張仲景講究的是辨症施治、辨症論治的方法，東西醫學便由這個時候開始分歧了。各走各路到了公元四百五十幾年，西醫開始停頓了，他們進入了黑暗時代一千年，屬中世紀時代，是一個歐洲的黑暗時代，西方世界由神權控制，不准進步，甚麼都是神的事，大家請看歷史，西醫在歐洲停頓了一千年。他們在公元一百六十幾年時有天花，這天花影響了羅馬帝國滅亡，至到1979年世界宣佈已沒有天花的時候，西方世界因天花死了十億人! 從公元453年到1453年這一千年間，哥白尼發現「日心論」，即地球是繞着太陽而運行的，推翻了之前的「地心論」，出了個「安德雷亞斯．維薩里」的大醫生，再創辦了一個全面的解剖學，西方世界的醫學突飛猛進，跟住再進入「細菌學」、「細胞學」，進一步踏入微觀世界。現在我們的醫術已去到「亞分子」的研究，再到「基因」的研究，是發展得很快的。這是西方世界的醫學基礎，他們無非是追求實證的理念，一定要以實測作為依據，希望能從微觀世界得到答案，去看一個症狀。所以因着其微觀的理念，而發展出「裝嵌」的方法，換心臟像換零件一樣，看人體各部份可以用甚麼其他東西作替代，例如用膠去充當骨頭之類，這就是微觀世界的視角。

陳柱民

而中醫方面，從張仲景發展下來，在古代，治天花中國比西醫了得，宋朝開始的時候，中醫治天花非常了得，出了很多大幗手。在元朝出了一個大幗手，叫危亦林，發明以懸吊式醫骨病，例如現代人骨折時，以吊架把肢體包紥吊起一類，這是中國人發明的，比西方早了六百年。當年因為中醫懂治天花，所以救了很多人。西醫是很後期才發明牛痘疫苗，從牛乳提取疫苗，藉着少量的感染以產生抵抗力。中國人也很聰明，他們把一個患過天花的孩童患者的衣物，給另一個沒有患過天花的孩童穿着一下，藉以有限度感染病毒以產生抗體，這與種牛痘的原理是一樣的，早了六百年就想到這個方法，很聰明是吧。或把這些病毒抹於鼻竇處，並設有「痘局」專職部門處理，即等同種水痘，中國有這種專門的方法。而中國懂得因應孩童不同的體質與生長的氣候來分配感染的份量，穿着那些感染了病毒的衣物多久，都有限制，及有很多人跟進。

我想再談談中西醫的源流，因為如果大家對其源流模糊不清，則只會看到中西醫的很多矛盾。又二百年後，中醫各個朝代出過很多名醫，例如孫思邈、李時珍、葉天士、吳鞠通等，大家不妨上網搜尋一下。因為中國古代有句說話:「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即使我讀書不成，考取不了功名富貴，做不成宰相，我便做個良醫，也一樣可救人，所以其精神是很好的。好了，到一路下來，到晚清開始，西方學問來到中國，到明治維新，涉及日本了，日本明治維新之前，是用「漢醫」的，即也是中醫，但明治維新之後，卻全然推翻中醫，推翻漢醫、漢學，然後全部引進西方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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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中國在五四運動之後，西方的學問不斷進入中國，個個中國人都崇洋，由最初的的排斥，到逐漸接受西方醫學，接受之後更要推翻中醫，認為中醫不如西方般「科學」，這是推翻中醫的人的最大理據，指中醫「不科學」，到了晚清的年份，出現一個學問很高的人，他是中國第一個作帶頭，推翻中醫學最厲害的人，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我相信你們不知道，因為這個問題比較冷門，這個人姓榆名樾，是一個國學大師，章太炎的老師，他死於1907年，1827年出世，享年80歲，很聞名，章太炎的老師，夠厲害了吧。那他為甚麼要反對中醫呢，因他當時已做到翰林院的編修工作，學問非常好，大家可以上網搜尋關於他的資料。後來他在官場中得罪了人，曾國藩救了他。後來他沒做官之後，到處講學，他學問很好，但他並不是行醫的人。他在江浙一帶到處講學，弟子三千，聲勢非常浩大，像孔子一樣。他為甚麼會反對中醫呢，因他十九歲結婚，五十九歲喪妻，他怪罪那個醫治他妻子的中醫不能把他的妻子治好，因為榆樾與他的妻子感情非常好，好到甚麼地步呢，他妻子甩了隻牙，他並不把牙齒丟掉，而是待自己也甩了一隻牙，把兩隻牙一起埋葬，他是這麼有趣，挖個小坑來同葬牙，連牙齒都要一起葬啊。喪妻沒幾年，他的大兒子也相繼去世，他大兒子是當「同知」的，也是當官的; 然後又到他排第二的兒子，因感染了傳染病治不好，變成了一個傻子。是以他認為他的一生，都是給那些臭中醫害慘的，於是便把滿身的怨氣發洩在中醫上。遂參考了很多書籍，寫了一本《索橋便引》，是第一本專彈劾《黃帝內經》的著作，書中逐句駁斥《黃帝內經》。又到處講學去排斥中醫學，搞出很多風風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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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1907年他身故，幾年之後的1913年，第一次的中國中醫術的災難來了，由國民政府教育部，生起了「漏列中醫案」風波，大家可上網查找一下。即學院六大學科，理工、工程學……都有各自的學院，但卻不可以有中醫學院。國民政府此教育政策一出，民間議論聲音很大，又有些人去請願，由余伯陶帶隊去到向南京政府請願。當年台灣的教育部長，叫做汪大燮，是留學日本回來的，他始終不肯通過法案以公家的身份去辦立中醫學院，他要消滅中醫的傳承，因為若一門學問沒有人授學，自然就會一代一代式微。他直是希望中醫失去傳承，只剩下西醫學院。

後來余伯陶成功向政府爭取到民辦的中醫學院，時維約1930年，這是中醫的第一次災難性事件。幾乎連讀出來的學位都不承認，只作備案之用，政府採取放任的態度，就讓中醫界自生自滅而已。這事件擾攘到1929年，大災難正式來了，俞樾的徒孫，名余雲岫，他也是在日本留學的，讀醫十一年回來，他是章太炎的學生。他向政府提出了一個方案，要徹底廢止中醫，不准行醫、不准掛牌、不准賣廣告、不准經營，民間反對聲音很大，事情搞得很大。當年的的行政院長是汪精衛，他支持這個方案，因為汪精衛也是留學日本回來的，當時的教育部長褚民誼又是留學日本回來的，唯一是當時任立法院院長的孫中山兒子，要立案支持中醫，即是要法律上認可中醫的地位。於是行政院與立法院為中醫的合法性大起爭論，行政院更單方面通過了廢止中醫的議案，雙方面鬧出極大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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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想了個辦法出來:「不如擺下擂台，讓雙方找出個案出來，大家拿些難症出來，看看誰能把病人治好，看誰的醫術了得，用不着無止境地爭拗！」當時中國北京有四大名醫之一的孔伯華挺身而出，提出從醫院找十二個身患難治之症的病人出來，由西醫先選六個出來醫治，選剩的六個由我來醫治，看治療的結果如何。當時余雲岫，一從日本回來，旋即擔任上海醫學工會的會長，會同一班西醫選了六個病人，剩下六個最難醫治的讓中醫醫治，其中有傳染病患者、有哮喘患者、有發高燒者，讓中醫一方的孔伯華去醫治。孔伯華很快就把六個病人治癒了，倒是西醫還未把他們自選的六個病患者治癒，中醫勝了一仗。此一勝利轟動了全國中醫界，為甚麼會這麼轟動呢，因為如果輸了，中醫不獲經營，會連帶藥商都生存不了，所以這場勝利不單是當中醫的開心，連藥商也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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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仍然未能擺平汪精衛在行政院已通過了的廢止中醫議案，而這時候連老天爺都幫了中醫一把，這當中真是有多少天機存焉。這個時候，汪精衛的外母突然患上痢疾，下瀉不停，幾近脫肛，因為汪精衛作為行政院院長，甚麼好醫生都請得到，幾乎把舉國大名鼎鼎的西醫都延請到家中來，卻也無法把外母的痢疾醫好，汪精衛是個怕老婆的人，汪精衛原本不讓中醫醫治他外母的病，但老婆大人說無論如何要找中醫來醫治，汪精衛的妻子陳璧君幾乎要把汪精衛打一身，說你想我媽死嗎，結果把汪精衛趕出門，自己延聘了一位中醫回家替母親治病，她所延請的是施今墨，施今墨也是北京四大名醫之一，與孔伯華齊名。儘管施今墨名氣甚大，但他平素作風甚為低調而謹慎，說話絕不會過了頭，他通常只會對病人說:「我開藥給你試試吧……」這様而已，但這一次他有點反常。當他替汪精衛的外母看完症之後，開了一條十服藥的藥方，轉身就踏出門外。汪精衛的妻子及其家人慌忙追出門外，追問施今墨說:「這是怎麼回事，吃了十服藥之後又如何啊，施醫生?」施今墨與過往的謹慎態度大異，他對其家人非常肯定的說:「尊母兩服藥之後便能止瀉，五服藥後便可進飯，十服藥後可到處跑了!」果然，汪精衛的外母服過二劑藥後止瀉，五劑後開胃吃飯，十劑藥過後完全痊癒過來。這次汪精衛可謂無話可說，可是事情還沒解決，這時又有個胡適，也是一個極力反對中醫的人物，胡適在當時是個名人，因為跟隨胡適有一幫支持五四運動的份子，他們全部都只向西方學習。豈料這個時候，又輪到胡適染了個惡疾，全身水腫起來，是疑似糖尿病的水腫。他找了很多西醫都醫不好這個病，結果找來中醫陸仲安，以黃芪把胡適的病治好，過了關，胡適死不了。中醫連勝幾仗，結果到了1936年，立法會正正式式替中醫立了一個法案，首次把「中醫」這個名詞，放入國家的法律文件中，有憲法認可的地位。不幸的是，1936年中醫學雖然得到了國家的支持，法案是通過了，但1937年日本侵略中國，致令方案雖獲通過，但中醫實則上卻沒有得到發展。當時晚清的葉天士、李時珍留下了很多寶貴的醫術，沒有得到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