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勝防的中國肉食品

CarmenNg

彭博商業周刊 – 10時前.
▶ 狐肉？貂肉？鼠肉？西方企業變身為食品安全警察

▶「中國是有食品安全法規的，但並非所有供應商都會遵守」

裝著四季豆微粒的試管中的液體從黃色變透明了，Chloe Fan知道為什麼。旁邊的電腦螢幕很快證實了她的猜測：樣本中的殺蟲劑含量是規定標準的兩倍。Fan是沃爾瑪（Wal-Mart）駐廣州的食品科學家。她重複做了一次測試後，便阻止這批受化學品污染的四季豆在中國的沃爾瑪門市出售。Fan的工作非常重要，她說：「中國是有食品安全法規的，但並非所有中國供應商都理解和遵守這些法則。」24歲的Fan身穿實驗室白袍，周圍滿是燒杯與試管。

沃爾瑪在中國大陸多次中招，最近一次就在今年初，監管部門指沃爾瑪中國門市出售的驢肉中驗出狐狸的DNA，沃爾瑪隨後召回了相關產品。在中國，食品問題並非個別事件。從2008年含三聚氰胺的奶粉導致六名嬰兒死亡、30萬名幼兒健康受損，到最近的鼠肉冒充羊肉出售，沒完沒了的醜聞使中國成為食品安全的蠻荒地帶。政府監管不足也迫使沃爾瑪、雀巢（Nestlé）和法國超市家樂福（Carrefour）等西方企業披掛上陣，擔當起食品安全警察的工作。

原因很簡單：西方企業如果出售違規產品，可能會損害自身聲譽，甚至必須承擔法律責任，即使它們與這些產品的生產過程無關。「國家與地方政府未盡職責時，許多大型零售商有很強的動力去採取行動，」亞洲WTO暨國際衛生法與政策中心研究員林勤富說。

在驢肉召回事件之後，沃爾瑪承諾加強審核供應商，目前在中國做的肉類DNA測試多於世界其他地區。

去年5月，沃爾瑪已經表示，未來三年將投入1億元人民幣（1600萬美元）提高中國門市的食品安全，因為之前該公司飽受食品醜聞之苦，包括2012年出售的芝麻油和魷魚化學品含量超標，以及之前一年將普通豬肉錯誤貼上有機標籤。沃爾瑪稱，自2012年以來，為了提高食品質素和加強對供應商問責，該公司已經將中國的豬肉供應商數目減少近90％至67家。

這家全球最大的零售商有兩架小貨車，每日突擊檢查中國的門市，取得蔬菜、海鮮和肉類樣本，檢查乳品中是否含有三聚氰胺，豬肉中是否含有瘦肉精，以及雞肉中的抗生素殘留是否過量。這是沃爾瑪在中國才有的做法。

雀巢則表示，為了加強檢查旗下中國乳品廠的產品質素，公司在中國聘用的檢查員和科學家是所有國家中最多的。此外，該公司聘用全職員工走訪乳牛場，傳授利用動物疫苗和特殊飼料改善乳牛質素的方法；這是該公司在中國特有的做法。雀巢今年還將開創公司全球先河，於中國開辦一間乳品大學培訓乳農。

家樂福也已在中國設立了50個實驗室，檢驗殺蟲劑殘留和食品添加劑是否超標，顧客可以用智能手機掃瞄商品上的QR碼，追蹤原產地、使用期限和水果蔬菜的種植者。只有在中國，家樂福才花這麼大的氣力去使顧客放心。

世界最大的乳品公司恒天然集團（Fonterra Co-operative Group）更有驚人之舉。自2007年以來，該公司每年從新西蘭運送多達7000頭乳牛到中國的大型乳牛場。對這間總部設於奧克蘭的公司來說，自己經營乳牛場還是第一次，其慣常做法是向當地乳農採購。但該公司表示，它在中國必須加強品質控制，以保證乳源安全。

不夠警惕可能必須付出慘痛代價。百勝全球餐飲集團（Yum! Brands）旗下肯德基（KFC）曾有供應商使用大量抗生素和激素餵養雞隻，此事遭揭發後，肯德基生意受到嚴重打擊。雖然百勝於2013年1月公開道歉，但肯德基門市的營業額於2013年第一季下跌20％，此後仍持續受輿論拖累。

中國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高級研究員陳君石表示，中國的食品安全標準與美國等先進國家相似，有時甚至更嚴格；這一點相當諷刺。陳君石認為問題出在沒有法律去保障食品出售之前、在種植或生產環節的安全。

在中國，當局只是鼓勵而非強制企業在食品製造過程中採用國際合規標準。美國體制則是將檢查問題的責任主要放在製造商身上。陳君石認為，這有助廠商及早發現食品安全問題。在美國，法律也要求企業辨識潛在風險並制定防範方案。

「問題都從源頭開始，」上海某批發市場的食品安全人員張建軍稱。該市場銷售海味與紅棗。去年警方在隔離市場破獲一家以鼠肉、狐肉和貂肉充當羊肉出售的供應商。張建軍說：「只要能看住源頭，監管和減少食品安全事故就會容易得多。」

食品問題背後往往涉及經濟利益。去年，由於賣羊肉利潤微薄，某供應商開始以狐肉冒充羊肉。去年5月他於獄中接受中國中央電視台訪問時說，皮草廠商需要處理狐狸屍體，而狐狸肉煮熟後味道與羊肉相像，因此騙了很多顧客。

世界衛生組織（WHO）指出，中國有太多小型食品企業，政府難以有效監管；此外，農民與食品加工廠商缺乏教育，也常常導致食品安全問題。市場調查公司英敏特（Mintel Group）的數據顯示，中國有50萬間食品生產和加工企業，其中約70％員工不到10人。美國則約有3萬間此類企業。據估計，中國食品監察員人數與農戶數量的比例是1：420。

去年中國是美國的第六大食品出口國，供應美國市場超過三分之二的非洲鯽和蘋果汁，以及約一半的鱈魚。美國農業部的數據顯示，2008至2012年間，來自中國的進口食品增加了2.5億磅或7％。對中國監管不足的供應商開放市場是有風險的：過去四年中，美國食品與藥物管理局（FDA）檢查中國食品時多次發現安全問題，例如章魚乾和乾貝中有沙門氏菌，軟糖中含鉛，福建某廠商則用可能有毒的河豚充當鮟鱇魚。

隨著中國對美食品出口增加，FDA計劃在未來18個月中，將駐中國的食品檢查團隊從兩人增至九人。FDA駐華辦公室主任高立麒（Christopher Hickey）表示，FDA正鼓勵中國監管部門將食品安全責任放在食品生產商身上。「推動行業承擔食品安全責任，而政府則負責執行相關標準，是確保食品安全生產的最有效方法，」駐北京的高立麒說。

——Liza Lin、Jing Jin；譯魏群